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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江山穩固,百姓安居,自然也就各行各業十分發達,其中廚之一行便是極為火熱的一行。

不然秦易籌當年也不會從一介民間飯館廚子被先皇點進宮中做了禦膳房房長,還傳出天下第一廚的戲稱。

行業人一多,便會生成各種派系,但是卻不是以菜色風格來命名,而是以名廚的人名作為派系名稱,這就造成了稍有名氣的名廚只要出師之前沒有自己的派系,成名之後便會成立自己的派系,所以良莠不濟。

常年累月便形成了一套約定俗成的行規,只有擁有自己的膳樓並且經營過至少二十年以上的名聲,這樣的人才是正宗的能成立派系的人,至於新老派系之間有沒有鬥爭和偏見,那便是智者見智仁者見仁的事情了。

蘇呼郡以前太過偏遠,所以郡內也沒有成名的派系大廚,以至於秦帆想著要守住秦家家業,卻完全沒想到過這一點,只有在京中見識過派系眾多的秦艽提了出來。

守住秦家家業,不一定就是死守這座八珍館,只要守住秦易籌的名號和手藝,多少座八珍館都能建得起來,秦帆等人就是這樣被說服的。

執弟子禮拜師,便不簡簡單單是雇傭或者協同的關系了,即便八珍館賣給了陸家,以後進入後廚的都是陸家人安排的或者就是陸家的某些偏支,但一旦行了弟子禮,說他們是陸家人也好,說他們是秦家人也不算錯。

八珍館必會變成陸家和秦家混合在一起的招牌,這種手段好比高門之間的聯姻一樣,很難說哪方占便宜吃虧的事,畢竟兩家會糾纏不清,也杜絕了後續爭權奪利的麻煩。

想通了這點,陸商聿一訕,這個秦小姐……他們想著權勢的關系的時候,她非要提出買賣,扯到商戶的生意場上去,已經在談買賣了,用普通的商戶生意場上的手段談話,她卻又用了權勢慣用的手段。

陸商聿一咂舌,不愧是從秦府出來的女子,和商戶人家的就是不一樣,這樣的手段可真是轉換得爐火純青。

不過……陸家也並不吃虧,管他什麽拜師不拜師,這相當於把秦家人和他們陸家綁得更緊了,他們要用八珍館和秦易籌的名氣,這反而是更有利的。

陸商聿愉悅道:“秦小姐若是只有這點要求,我們自然能辦到。”

秦帆一想著會有陸家送來的優質學徒,又不用擔心他們此後沒有背景,那些人像秦秤一樣學了秦家菜譜便拍拍屁.股就走,十分高興道:“既然陸二公子同意,那我們八珍館也沒有別的要求了。”

八珍館的契書和欠玉華樓債務的欠條都在秦帆手上,前面秦艽出面,秦帆怎麽說也是半個東家,這會兒便是他來出面和陸商聿細談,不過倒也不著急,現在是飯點。

方才陸商周和陸商聿吃了兩盞佛跳墻,這會兒肚子裏還沒填別的吃食,於是便邀請秦帆和秦艽坐下一同用飯。

秦帆也不客氣,大方的道:“其實方才上的佛跳墻滋味還不算是最好的,這道菜所需要的食材太名貴,時間又太長,我初次嘗試並不熟練,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果斷時日等我熟練了還可以再請兩位公子試吃一番。”

陸商聿笑道:“既然以後都成了一家,我虛長你幾歲,便叫我陸二哥就行,難不成我之後還要叫你秦東家嗎?”

秦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時叫慣了,陸二哥和□□、四弟,可有什麽想吃的菜沒?”

陸商聿雖然頗有氣勢,卻是富貴相,叫個二哥還能叫出口,但這位陸商周□□公子卻像那些個翩翩世家公子哥一樣,背地裏經常被叫做高嶺之花的人物,這□□弟叫出來,秦帆自己都氣虛了幾分。

陸商聿不客氣的點餐:“別的沒有,八珍館的菜品我還是非常信任的,味道不會有差,就是想嘗一點樓下飄香的烤全羊,還有前些日子被我四弟盛讚的魚腹藏羊,不知還有沒有?”

陸商周冷不丁的插話:“我二哥食量大,兩位可別真信了他的話,只上嘗一嘗的份量。”

難得被陸商周打趣,雖然語氣淡淡,但陸商聿作為和他生活了那麽久的兄弟,自然聽得出他話語中努力想要變得親近的意味,有些納悶的看了眼秦家兄妹,不過也沒拆臺。

“若是有別的新菜品還未推出,我也是願意嘗一嘗的。”

吃了佛跳墻的葷香,再嘗本就只是靠香和味傳出名聲的烤全羊,到底還是有些差別的,秦帆本也沒打算上多少,倒是魚腹藏羊這道菜十分鮮美,不會受到太過強烈的對比打壓,再上別的什麽菜倒是都覺得平平無奇。

秦艽便道:“那不如吃鍋子吧?”

“近來也準備了一道菜,名為撥霞供,此道為兔肉主食,肉片在熱湯中色澤宛若雲霞,有雲‘浪湧晴江雪,風翻照晚霞’,此道也不算新菜,京中的白派廚樓便有,不過我們正準備在此基礎上做些創新。”

當初被秦秤坑了做羊羹,還白白打了那麽多能端上桌的小鍋子,總不能就放在後廚裏落灰,也得想辦法來用上才行。

撥霞供說得好聽,其實俗名就是兔肉火鍋,秦艽便想著在這火鍋的湯底和食材上做變動,畢竟京中有了做撥霞供聞名的白派廚樓,八珍館何必要和人家撞這種算得上招牌菜的菜肴。

湯底一換,食材一變,也就是用著相同的食具,倒也完全算不上什麽撞菜了,這在行業競爭中算是最講規矩最良好的競爭。

正巧,因為秦帆和周逢喜這些天守著佛跳墻,啞叔一個人坐鎮大廚房,秦艽也不閑著,而是在大廚房邊上的竈臺試著練手,反正都是要燒火的,多燒一個竈臺也沒什麽。

何況這些天用烤全羊的更多,竈臺還沒有出現生意火爆到不夠用的狀態,秦艽今日正好是還用著竈臺試著做了兔肉火鍋的,這道菜在秦家菜譜上也有制作方法。

她在京中也嘗過白家酒樓的撥霞供,自認為自己做的這個味道還不差,特地讓學徒看著她才出來迎接陸家人,要不是陸商聿這麽一提,她本來還打算等他們走了,晚上再請秦帆和啞叔一起試試的。

於是秦艽便道:“只是這湯底卻是我試著熬制的,也不知道兩位願不願意賞臉嘗一嘗。”

陸商聿還沒說話,陸商周倒是先應了聲:“自然願意。”

瞥見陸商聿挑眉看了他一眼,陸商周偏頭避開自家二哥奇怪的眼神,繼續道:“我聽說秦小姐一直在後廚鉆研廚藝,既然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也叫我們替秦小姐先試試,總不能只給你的兄長吃獨食吧?”

秦帆被這說法逗得一笑,廚子試菜本就是要端給一大堆人試,一般飯館膳樓酒樓的廚子,不管是做什麽新品,總歸都是給飯館膳樓酒樓的人試菜,他對秦艽的別的手藝不放心,但燉湯調羹的手藝卻還是認可的。

這火鍋又不需要什麽覆雜的工藝,只高湯和底料秦艽來做是沒什麽問題的,食材是刀工熟練的學徒們準備的,秦帆自然也不會覺得秦艽提出用自己做的菜來招待貴客有什麽問題。

更何況陸商周已經提前表明了不介意,更沒有什麽顧慮了。

自家弟弟將話都說到這裏了,陸商聿便輕松的接上:“那就讓我也嘗嘗秦小姐的手藝吧,說不定往後這後廚可是兩位秦家大掌廚呢。”

這話說得調侃,一般樓裏學徒多、大廚多、掌廚也好幾位,但稱得上大掌廚的也就一位,不僅掌管竈上的事,還要掌管竈下的事,管事的自然一個就足夠了,多了容易產生矛盾。

不過看秦帆的樣子,秦艽在他的後廚處處都能說得上話,連做什麽菜都是秦艽決定的,說秦艽是隱形的大掌廚也不為過,現在這樣稱呼秦艽反而是一種對她手藝的擡舉。

敲定了事,氣氛一松,秦艽也不再繼續盯著秦帆和陸商聿的商談,聽到陸商聿的誇讚輕輕一笑,道:“那兩位公子和兄長慢用,我這就去安排。”

陸商周直楞楞道:“秦小姐不同我們一起嗎?”

安排個菜,不是還有下仆和包廂的小二在嗎?秦艽雖然從京中回來,但到了蘇呼郡便早已遵從蘇呼郡的習俗,這些時日都在拋頭露面接待客人,這會兒怎麽反而要避出去。

秦艽腳步一頓,笑了笑,輕聲道:“我用餐需要摘下面紗,怕嚇到兩位公子……”影響食欲。

陸商周眉頭一皺:“秦小姐這是還把我們當外人嗎?”

秦艽下意識摸了摸臉,她雖然不曾在意這傷疤,但是那日帶著恨意和報覆的快感下手太深,皮肉反轉,如今疤痕縱深,還在結痂尚未脫落完畢,見著的人第一眼不是故意的都會被嚇一跳,她這才一直戴著掩耳盜鈴的面紗遮掩。

秦艽沈默,陸商周卻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語氣太僵硬,嚇著了她,於是緩了緩,柔了聲道:“秦小姐難道不願和我做一家人嗎?”

陸商聿沒控制住表情,嘴角一抽。

秦帆狠狠擰眉:這什麽孟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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